在我九月五日到西方流浪之後,
老師在時節正 要轉涼的秋天離去。
來去生死,
我只能在西方的聖米歇爾山
為老師在 西方神明前點上一支蠟燭,
聊表我的祝福和思念之意。
……此刻老師淘氣的表情卻一直映在心裡 ……
彷彿他只是去了一趟田野調查,
和榮格爺爺聊天聊得 起勁,
回神回來還想要告訴我們許多二三事。
約莫在追思會的同時,我在榮格老爺爺的墓前做了一夢:我從西方世界回來,到余老師的遺體前致意,老師從躺著的平台上翩 然而起,拍拍身體,臉上ㄧ戳頭髮垂下,他無心撥開頭髮,逕自起身 ,就往旁邊的廳堂走去,我和顧老師只得隨後跟上,他低聲呢喃說著 :這趟收穫很大。
在旁邊的廳堂,聚集許多老師的好友,哲學家,心理學家,法師等等 ,眾人見老師走來,直接上坐,屁股還沒坐上位置,就開始要說他這 趟生死的田野之旅的收穫。幾位朋友看著他走進來,有人驚訝得下巴 張開,還沒回神。老師已經滔滔不絕地分享他來去生死的經驗。坐中 兩位法師,凝神傾聽,頻頻點頭。
顧老師只好對許多前來致意的十方大德說明,會將老師「來去生死」的 經驗整理出書,跟大家分享。此刻老師正在廳堂上,口沫橫飛地講述 他的所見所聞。
心理學到底在研究人的什麼心理現象,是學心理學的人一直追問 的問題。我做為一個實務的工作者,對人心的好奇,卻在西方心理學 的理論上,找不到呼應與共鳴的篇章。糊裡糊塗就讀完大學心理系, 卻也發誓以後不要走這一行。
回到花蓮不小心進了醫院工作,開始在助人的專業上打滾,加上自己
余老師對多數的人都很和善,充滿耐心,但是他對於同樣學心理學的 後輩們,常常在我還沒將我的問題說完時,就一巴掌打過來,直說「你 阿呆!腦袋打結,中了主流心理學的毒很深」,說話常常嘴巴被塞住, 無法完整說完。不過,也不須說完,因為老師做為心理學界的前行者 ,心理學的基礎理論研究,倒背如流,你才提前言,他已經知道你的 問題要問什麼了。我想,這些問題肯定老師在年輕時,做為一個心理 學的研究生、博士生的時代,不知早就反覆琢磨幾千遍。最後,他才 殺出一條屬於自已的道路。
常常有人說,余老師的話(文章),很難懂。我想,這是一定的。他 如此凝鍊的文字,彷彿結晶體,一次無法看透立體的多面性。有時, 像是純度高的濃縮液,很難一飲而入喉啊!常常必須要創造發明某些 新的字詞,為了貼近田野現場中的某個瞥見的缺洞。不在脈絡中 的人,很難知其所以。這就一點不足為奇了!
這也在老師的指導學生做論文,和他自己做研究的態度上。他一直只 作他自己的好奇的生死學的研究,在生死的交界的邊緣上,尋覓和考 察所有的屏氣凝神,結巴破碎的話語,那是生與死相交的海岸線,考 察出人世間的生死無盡,透過許多十方大德的信任和託付,瞥見生死 交會的吉光片羽。
但是,指導學生寫論文,一般情況,常常會看到學生東施效顰,借用 或是偷用老師的理論或是片段,別的指導教授我不知道如何反應這不 倫不類的反應,但是余老大肯定是劈頭,痛斥一番,嚇得學生膽顫心 驚。原因無他,老師的理論只可以在生死的這個田野中映照,其他人 做的研究對象和田野,實在相差太大,無法挪借。
這是做為一個學者,謙虛和踏實的研究態度。我在完成對於照顧現象
心理學到底學什麼呢?我跟著老師私塾的讀書報告,聽著多位前行者 ,閱讀分享,討論,點點滴滴,讀進走入不同的哲思脈絡,出入不同 的田野現場。西方心理學是西方人的所思所想,台灣人,東方的心理 學,必須老老實實,一步一步的靠著我們大家走出一條屬於我們自己 的論述和片段,沒有投機取巧之路可走。
我最大的遺憾是不能在最後一段路程,陪在老師身邊幫忙,我知道老 師不是拘此小節之人,在我九月五日到西方流浪之後,老師在時節正 要轉涼的秋天離去。來去生死,我只能在西方的聖米歇爾山為老師在 西方神明前點上一支蠟燭,聊表我的祝福和思念之意。心情的低盪, 久久不能自己,我和老師那淺淺深深的緣分,最近的人此刻卻最遠, 怎麼也回不去幫忙的遺憾,但是此刻老師淘氣的表情卻一直映在心裡 ……「騙人!」彷彿他只是去了一趟田野調查,和榮格爺爺聊天聊得 起勁,回神回來還想要告訴我們許多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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