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會前的失眠夜晚,我重讀著老師的書,
突然明白:
原來老師的做法非常簡單,
他只是老老實實地跟生命同行,
他就是生命該有的樣子,
他也如此帶我們進入生命。
He is the
mediator who mediates us
to the life every one of us belongs to.
2006年6月24日在東華大學的退休講座,余老師準備了160套自己的作品並親筆簽名送給參加講座的朋友,但仍然不足於現場的人數。余老師在會上說:「我把大家的名字寫一遍,覺得自己做為大家的mediator的任務就告一段落了。」
老師說的mediator到底是什麼意思?
當時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許多老師的朋友故舊除了敘述他們之間的種種情誼外,總不忘加上一句話:「其實我一直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一個朋友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的人,卻能召喚了一場超過160人參與的退休講座,這樣的反差一直留在我心中。
為什麼會這樣?我原本想著。但為什麼不?如果我們不尋求額外的理由來解釋,而以現象學方式來描述現場,我們就會看到,It is the unknown that turns out to be the center for people to come to。余老師提供出來,讓人經驗到的「不知道」,似乎成了吸引力的源頭,讓大家齊聚一堂。
可是,我進一步問,如果我們真的不知道,那我們掛在心上的是什麼呢?在老師過世後,我為老師的《台灣巫宗教的心靈療遇》一書進行摘錄,我就突然明白了:
余老師描述了經驗,他是現象學家,他抵達了經驗的核心。
他也就如此,說出了我們自己,那個我們尚未認識的自己。
他說:
「在親人臨死的時候,我們的肉身關係如履薄冰,眼看著形體在彼此可以看見的世界就要崩毀,我們彷彿看到彼此的深淵正在成形。當親人的身體逐漸變成『屍身』,不能在我們習慣的意識裡頭相互構成為『世界』,我們臨著深淵哭泣,不能給出語言。此時,人埋首在深淵裡悲傷著。」(頁188)
9月7日那晚,我臨著深淵哭泣。
在追思會上,徐達說他常是流了淚,才發覺自己在想念老師。
余老師說:
「惦念是用身體記憶的世界:在惦記的『無著』世界一開始是沒有語言的,它最初是展現在身體答應的世界裡。……惦念的身體世界沒有太多的明白,但卻總指向空缺,某種『你』向著『我』的趣味突然失落。」(頁164-165)
(徐達,老師正在說出你!)
於是,我們並不只是不知道余老師在說什麼;
我們也不知道我們自己在經驗什麼,
直到現在……
「……當追憶發生時,從當年共處的經驗如招魂般地被召喚到眼前;失落的現在與追憶的魂之間形成深淵,但深淵的底層卻充滿牽繫…」(頁181)
「……它總是沿著『今晚的演出』而以「彷彿同樣」的樣貌出現——這不是某種鋪排好的性格,也不是某種煉焠出的本質,而『總是在今晚的現場』,過往經驗在某種注視底下如夢般的降臨——切近。」(頁39)
就在此時此刻,他仍然在對我們說話,讓我們的人生經驗更深更沈。
但,我還是想問,他是怎麼辦到的?
追思會前的失眠夜晚,我重讀著老師的書,
突然明白:
原來老師的做法非常簡單,
他只是老老實實地跟生命同行,
他就是生命該有的樣子,
他也如此帶我們進入生命。
He is the
mediator who mediates us to the life every one of us belongs to.
十分驚詫余老師逝世信息, 緣份短促, 記憶裡2002年有幸參與他在慈濟的研討,他器宇不凡鏗鏘有力的論述引領著我們在慈濟安寧病房外的研討室內,穿越肉身與靈界場
回覆刪除絮絮的分析猶如人間的梵咒,深深的進入那無盡未知之死生,卻是所有眾生你我一生的預告。
勇者的靈魂如此瀟灑,影像在我心中不滅。
謝佩珍 from Washington, D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