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29日 星期六

說說你怎麼看到的( by 李宜澤)


您總是帶著一支可以剔牙的金鉤子,
一邊看書一邊興趣盎然地咀嚼裡面的話語,
或者是要我說說這次去田野地之後的心得
然後又看著我說:
「不用想故事,先說說你怎麼看到的。」

 

  老師阿,我去年春末在匹茲堡和幾位同學一起看了這部片--《波米叔叔的前世今生》。片末,只有我和一位研究日本文化的同學對片子感動莫名,其他的同學們一副丈二金剛的樣子。不知道老師有沒有看過這部片?不過我想像您就像那個忽而在叢林中消失數年,又走回人世變成猩猩的兒子;或又是那個在片中拖著病體卻不斷關切身邊事務的波米叔叔。

  這許多天以來,許多您的學生同事都已經為你寫了許多悼念文字,我卻真的不知道要寫什麼。除了一直想到您在東華時每天盯著大家唸東西,寫寫田野記錄之外,就是您研究室裡面咖啡和煙味還有各種陳年書籍香氣的混和。您總是帶著一支可以剔牙的金鉤子,一邊看書一邊興趣盎然地咀嚼裡面的話語,或者是要我說說這次去田野地之後的心得,然後又看著我說,「不用想故事,先說說你怎麼看到的。」等到我支吾地講完大概的想法,您又在幾個書架之間抽出幾本不同的書,說不用全部看完,但是仔細看看裡面怎麼寫「概念」這回事。

  直到我們緩步離開您的研究室,步履中草叢窸窸簌簌。覺得好像某些真實的事物就會在星光下從東華的草叢中冒出來。好像很真實,又很魔幻。那三年在東華的時光,在這種交替感覺中度過。

  後來出國唸書,這種不真實成了拉扯。「余門」的路數實在太特別,以至於我沒辦法找到可以好好對話或者接壤的老師和科系;反而有點跌跌撞撞,到處找方向的感覺。從文化心理學,身體與記憶,原住民媒體,一直到後來在環境人類學裡落腳。卻覺得自己好像已經離您的教誨很遠了。反而不知道應該怎麼跟您報告,我念了什麼,學到什麼

  最後一次見您是在2008年春節,您和顧老師轉到在美崙的住處。許多故舊門生都回來「娘家」過新年,我也帶著當時才剛交往的現在的太太第一次見您。妻子問說,余老師家都是這麼熱鬧嗎?我笑笑,是阿,在我們的心裡一直都是這樣。

  老師,您一直為我們開著研究室的門,不過這次要走到您研究室的路途,已經是千山萬水。教師節此時想想我此生碰到了哪些老師,改變了我的什麼,卻只能想到和你在東華行走的那些夜晚。

老師,教師節快樂,您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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