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22日 星期六

追思余老師(——by 筱琳)



還記得大四時到豐田肯納園當志工,在那兒巧遇余老師。
老師說在這兒教自閉兒的楊思根教授是他的老師,他來這探望楊老師;
我一方面驚訝著老師之外還有老師,
也佩服著老師帶著疲憊的身軀前來探望師者的暖意。



  親愛的老師,你現在過得好嗎?在新的國度裡是否依然書不離手,孜孜不倦的從書中得到啟發、省思與快樂呢?老師走的這幾天,我一直都睡得不好,關於老師的影像和記憶,不斷的在我工作時、休息時、走路時、沉思時、做夢時竄入我的腦海中。為什麼會這樣呢?我疑惑著我與老師共有的相處時刻,相較於其他人是少之又少,我納悶這些僅有的記憶為什麼不斷的潛捲著我、呼喚著我。我想或許是心底遺憾著沒有機會再和老師聊聊天,多些相處互動時刻吧。

  面對余老師,我總像是小毛孩面對巍巍的大山,想親近又不敢親近,老是在余老師背後默默的仰望、觀察老師的舉動。得知老師辭世的消息後,在臉書寫下緬懷老師的字句,李老師回應我說:余老師是很喜歡我的,聽得我又驚又喜。因我與余老師未多所交流,那一刻我想我明白余老師也是在背後默默觀察我的。

  2002年,我離開台北到花蓮念大學,是東華臨床與諮商心理學系的第一屆學生;當時創系老師只有三位,余老師、李維倫老師、林烘煜老師。剛到學校報到的第一天是颱風天,離開學還有好有幾日,有些同學在聽到颱風來臨時,前腳行李剛搬到宿舍,後腳就隨家人回家去了,只剩下幾個傻裡傻氣的同學留守在宿舍中。過沒兩日余老師就喚我們這十來位沒有返家的學生到系辦中,跟我們講好長一段這系與心理學界未來展望的話。我不知道其他同學聽得如何,當時我只感到為什麼老師說的是國語,但我在理解上卻有障礙呢?最終我只記得一句話,我想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話,老師說記得要學手相、面相、八卦、風水這些中國人的學問,這樣就算畢業後在心理學界找不到工作,在外面還能混口飯吃。至今想起來,老師的話不無道理。

  余老師的愛意與心意,總像是一滴水,滴在紙上,慢慢的溫柔的暈染、擴散開來。記得因我們是史無前例的第一屆,沒有學長姐幫我們辦迎新、辦系遊,班上可人的女學生又多,那時運動休閒系的男生們虎視眈眈的說要幫我們辦迎新。余老師說,「怎麼能讓大野狼吃了小綿羊呢!」於是老師幫我們安排了系遊,還坐遊覽車和我們一同去旅遊。老師安排了我們到鹽寮一位藝術家中作客,欣賞他在海邊的木屋、他的創作品,在海邊吃晚餐,現在想起來那是一趟極具人文深度與生活美感的旅遊。還記得大四時到豐田肯納園當志工,在那兒巧遇余老師,老師說在這兒教自閉兒的楊思根教授是他的老師,他來這探望楊老師;我一方面驚訝著老師之外還有老師,也佩服著老師帶著疲憊的身軀前來探望師者的暖意。我想老師的體貼與溫柔都呈現在這些事上,不大張旗鼓的宣揚,但在受惠後,總能默默的領受老師敦厚、慈愛的心意。

  2006年余老師從東華大學退休後,到慈濟大學任教;2007年我考上人類發展研究所,也成為臨床心理組的第一屆學生。那時我想繼續向東華大學的李維倫老師學習,一封信的詢問,余老師就爽快的答應作為我的共同指導教授。我問需不需要和老師討論我的論文,余老師僅說儘管和李老師討論去。也的確在我做論文期間,余老師不問我想做什麼,也不管我要做什麼,給我高度開放的自由空間去做學問。我在李維倫老師教導下,學習極為快樂與享受,每日的苦讀、思考雖痛苦,但概念通徹與貫連卻又帶來無比的欣快感。最終論文口試是驗收我學習的成果,從余老師講評時欣喜的笑容,以及誇獎我為後屆學弟妹樹立良好的典範,到後續邀請我到他的課堂上講述我的論文,我知道我的學習過關了。李老師是我的恩師,而李老師亦是余老師所教的學生。我要感謝老師教出一個這麼好的老師,讓我師承其弟子,享受做學問的快樂。在學習上,余老師雖未曾將我帶在身邊教導,但或許是這個原因,在我的印象中,老師對我來說總像一位慈愛的長者,待我很好。那時老師抱著病軀臥躺聽我說論文,精神好閒談時對我說個故事,解析眼前觀察到的現象,細細小小暖心的回憶歷歷在目。

  在余老師生命最後幾年,創辦了人文療癒研究室,研究著各種稀奇的經驗;雖然老師這幾年身體狀況不好,反覆住院,但對於做學問的熱情和堅持卻未消減。老師研究生死學問好多年,最終自己也深入其中去體察這件事,關於死亡這件事,我在余老師身上學到,死亡我們很難去攔截它,但是我們可以做到的是去豐富它。

學生 筱琳
(寫於2012/09/17-八里療養院臨床心理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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